花脸冯骥才原文(冯骥才:“人情味是最深的年味”)
每至年关,大冯(业内对冯骥才先生的尊称)总是风尘仆仆,不仅要像平日一样忙他的事业,还要为年而忙。在很多人的印象里,他是文化名人中最重视年、最会过年的。2014年1月,环球人物特约记者从天津追到北京,参加完他在北京图书订货会上的新书发布会,又从北京追回天津,最终在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完成了这次采访。
中国人崇拜的是生活本身
环球人物杂志:每种文化都有代表符号,过年在中国文化中代表什么?
冯骥才:世界上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崇拜物,中国人崇拜的是生活本身。人们给神佛叩头烧香时,并非信仰,亦非尊崇,而是希望神佛降福人间,能过上美好生活。至高无上的仍是生活本身。
中国人过年,与农业关系较大。农事以大自然四季为一轮,年在农闲时,有大把的日子可以折腾;年又在四季之始,生活的热望熊熊燃起。站在旧年终点,面对未知生活,人人都怀着愿望:企盼福气与驱走灾祸。于是,千百年来,有一句话,把这种“年文化心理”表现得简炼又明确,便是:驱邪降福。
环球人物杂志:我记得您曾经说过:“年实际上是一种努力生活化的理想,一种努力理想化的生活。”
冯骥才:对。过年时,生活与理想混合在一起,无论衣着住行、言语行为,无不充溢着特殊的内容、意味和精神。且不说鞭炮、春联、年画、压岁钱等专有事物,单说饺子,原本是日常食品,到了春节也非比寻常。所以,对于中国人来说,过年是非要强化不可的,一切好吃好穿好玩以及好的想法,都要放在过年上。平日竭力勤俭,岁时极尽所能。
环球人物杂志:都说现在人情淡了,但像全家一起吃年夜饭、给长辈拜年等,还是大部分中国人都会坚守的形式,这些又代表了人们什么样的期望?
冯骥才:这些过年的形式就是年俗,种种人间亲情都深切地寄托在年俗之中。合家团聚、走亲访友是年俗的主题。一直过着群体生活的中国人,最美好的向往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与和谐。其中有对父母与长者的敬爱之情,也有手足牵连之情、邻里互助之情、朋友相援之情,以及对故土家乡依恋的情感。大年夜的合家团聚,正月最初几天亲友们的相互走动、登门拜年,等等,无不是加强与维系这种人间情谊的形式。人情味正是中国人最深的年味。
春运是年味的新载体
环球人物杂志:现在过年远没有以前有意思,您觉得主要是哪些因素造成的?
冯骥才:究其原因,有很多方面。
一是与年味相关的民间崇拜消失了。以往在民以食为天的背景下,民间诸神中当以灶王祭祀最广,沿用的寿命也最久。但是随着农村温饱问题逐步解决,对灶王的信仰连同祭灶的糖瓜,从年文化中都匿迹而去。应该说,民间崇拜与民间信仰在当今年的仪式中已接近消失,这一部分年意与年味也就失去。
二是传统的年,往往把吃穿的水准提高到极致,而当今中国人不愁吃穿,平日酒杯抓在手里,名牌挂在屁股上,到了过年就很难再营造出享受的高峰。年的意蕴与劲头随之滑落,年意又出现一大片空白。
三是伴随着通讯的便利,很多人把往日的走亲访友,改换成例行公事般拨一拨电话号码。即使相隔三五条街,也抓起话筒说几句空洞的拜年话了事。门前冷落,年味自然就淡了。
四是年的符号日见寥落。在都市里,窗花、年画与现代家居格格不入;公寓防盗门的门框上也无法贴春联。年的情感与年的意愿放在哪里?